第29章 十八芝

    漕运码头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，三艘粮船正在卸货。张軏的飞鱼服在甲板上猎猎作响，他手中的刀还滴着血珠，船舱里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倭寇尸体。


    我的目光落在他脚边那具戴着乌纱帽的尸身上，苏州通判李宗文的官服此刻浸透了血水。


    张軏，你怎么把他杀了。我踩着血迹走上跳板，替朝廷除蛀虫，也得押解回应天府。


    张軏的眉峰拧成结：沈家有动作，这艘粮船底下全是火油！他忽然压低声音，码头里还有内应，方才李宗文正要给倭寇传递信号...


    信号？我拔刀劈开李宗文胸前的锦囊，半截竹筒滚落在地。张軏拾起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，上面赫然写着：\"寅时三刻举火\"。


    现在是什么时辰？我看向王勇。这个虎贲左卫统领额头的汗珠已经连成串：丑时三刻...
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东边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！火光冲天而起，照得半个姑苏城亮如白昼。


    糟了！虎丘山寺方向！张軏飞身掠向码头高处，我紧随其后攀上高处。


    远处虎丘山方向浓烟滚滚，火光中隐约可见寺顶的飞檐已经坍塌半边。赵雷那破锣嗓子隔着老远传来：娘娘，指挥使！地宫炸塌了！


    沈家好狠的手段！我死死攥住栏杆。


    张軏忽然转身看向我：莲儿，地宫被炸，沈家必不会善罢甘休...


    他指向码头东南角，几艘挂着青红二色灯笼的快艇正在迅速靠近，艇头站着数个身着倭服的武士。


    十八芝...我眯起眼睛。这些倭寇海盗专在东南沿海劫掠漕船，与江南士绅勾结已不是秘密。


    张軏忽然拔刀指向码头深处：快看！那些粮垛在动！


    我定睛望去，几垛粮包正在微微颤动。\"嗖\"的一声，一支弩箭从粮垛后射来！王勇大喝一声\"护驾\"，虎贲卫瞬间结成铁阵。弩箭撞在盾牌上火星四溅，粮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

    放箭！张軏一声令下，锦衣卫的弩齐发如雨。粮垛后传来惨叫声，十几具身着百姓服饰的尸首滚落出来，他们腰间赫然挂着沈家护院的腰牌。


    沈家果然藏了人！我踩着尸身拾起一枚腰牌，指尖在\"沈\"字上重重划过。


    王勇忽然单膝跪地：娘娘，末将愿率兵剿灭这些奸细！


    准。我抽出刀指向码头深处，本宫要活口。


    虎贲卫如猛虎下山般扑向粮垛，锦衣卫的绣春刀在火光中划出银芒。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，这味道让我想起徐家祠堂里，那些被剥皮抽筋的账房先生。


    小心！张軏忽然将我扑倒在地。一支弩箭擦着我的鬓角钉入甲板，箭尾的赤色羽毛在火光中格外刺眼。我翻身站起时，发现张軏的左臂已经被划伤，鲜血浸透飞鱼服。


    张軏...我扶他起身正要查看他的伤势，忽然听见东南角传来诡异的笛声。那些倭寇快艇突然加速，艇头灯笼组成奇怪的阵型。


    张軏脸色骤变：是十八芝的阵杀令！他们想抢粮船！
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二十余艘倭寇战船从黑沉沉的江面杀出，船头悬挂的赤色灯笼瞬间将江面染成血海。


    我握紧刀看向王勇：将军，该你表现了。


    王勇猛地拔刀：虎贲卫听令！杀尽倭寇者，赏银百两！


    且慢。我忽然抬手。王勇的刀锋停在半空，刀尖上滴落的血珠在火光中像颗红宝石。


    本宫要活的。我轻笑一声，尤其是那个穿红袍的。


    随着我的命令，锦衣卫的火箭齐射而出，瞬间点燃了倭寇的船帆。火势借着江风迅速蔓延，哀嚎声、惨叫声、爆炸声混成一片。


    我站在火光中，忽然想起朱棣临行前的叮嘱：莲儿，这江南的水，可比北疆的雪冷多了，呵呵，你能不能啃动就看你的手段了。


    浓烟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，倭寇的快艇已逼近粮船。张軏忽然将我推向船舱：莲儿，进舱！


    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刀，与冲上来的倭寇厮杀在一起。刀光剑影中，我瞥见他左臂伤口渗出的血已浸透半片衣襟。


    赵雷！我厉声喝道，带人守住舱门，王将军，你的人守住甲板！


    王勇领命时喉头滚动，虎贲卫的喊杀声震得江面波涛翻涌。


    东南角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，三艘倭寇战船被火箭击中，火油瞬间将整船吞噬。


    放箭！射灯笼！我指挥锦衣卫瞄准倭寇船头的青红二色灯笼。


    这些灯笼不仅是标识，更是十八芝传递信号的工具。随着灯笼接连熄灭，倭寇阵型开始混乱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时机。


    王将军，活捉穿红袍的那个！我指向为首的倭寇首领，他腰间挂着雕有龙纹的玉佩，这绝非普通海盗所有。


    王勇虎目一亮，率领虎贲卫直扑那艘主舰。忽然，江面传来破水声，数条黑影从水下窜出，直扑粮船底部。


    是水鬼！张軏大喝一声，锦衣卫纷纷掷出带钩的长索。三名倭寇水鬼被钩住脚踝拖出水面，其中一人脖颈间赫然纹着\"沈\"字刺青。


    我立刻命人押解，刀尖抵住那水鬼喉头：沈家地宫火药，可是你们埋的？


    水鬼冷笑不语，忽然咬碎藏在牙缝的毒药。我猛地劈开他下颌，从他喉管中掏出一半截竹哨，这是沈家控制水鬼的秘器。


    张軏眼中寒芒骤现：果然养了死士！


    江面战局愈发胶着，王勇的虎贲卫已与倭寇主舰缠斗。我忽然发现粮垛深处有异动，数名伪装成漕工的壮汉正往江中抛掷火油坛。若不制止，整座码头将被炸毁。


    赵雷！带人去西边粮垛，点火！我快速计算风向与火势，本宫要烧死这些老鼠！锦衣卫点燃火把掷向粮垛，烈焰瞬间冲天。那些伪装漕工见状，仓皇逃窜时露出腰间沈家令牌。


    一个不留！我抽出刀，追击出去。刀锋划过叛贼咽喉时，忽然听见张軏暴喝：小心！我下意识的偏头，一支弩箭擦过我耳际，钉入粮垛木柱。


    果然在码头埋了眼线！我劈开粮袋，发现里面竟全是浸了火油的棉絮。若方才倭寇信号发出，整座码头都将化为火海。张軏忽然拽住我跃上房梁，粮垛深处传来窸窣声，十余人正往江中逃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