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3章 相信

    阿勒黛的声音随着风传来，字字清晰，却又带着一丝恍惚，仿佛她并非在此时此地诉说，而是在对过去的自己低语。


    “亚历山德莉娜殿下……你还记得那天，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吗？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没有回答。她站在狂风之中，握紧手中的剑，眼前的世界正在崩塌，然而阿勒黛的话语，却将她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午后。


    那是一个美丽的午后。
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花香，宫廷乐师的旋律在庭院中流转，阳光透过树影洒在石板小径上，人们穿着精致的礼服，谈论着维多利亚的未来，笑声轻柔而悠远。


    那一天，光辉洒在剑身上，也洒在你的身上。


    阿勒黛奔跑着，草坪微微刺痛她的脚掌，艾尔希在她身后喊着让她慢点，但她的目光只追逐着那金色的花朵，就像坎伯兰的家徽一般闪耀。


    她记得父亲将她举起，放在肩上，让她的小手触碰那具静静伫立的蒸汽甲胄。


    那时，她相信荣耀，相信誓言，相信她能成为守护者。


    可现在呢？


    现在，那具盔甲苏醒了，而她的父亲早已不在，她站在这片破碎的土地上，看着自己的理想变成噩梦。


    “这么多年过去，我很难再相信奇迹了。”阿勒黛轻声说。


    “艾尔希曾告诉我，就连我也不知道将来的自己在哪里……可现在，我想，我没有什么将来了。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望向她，想说什么，可阿勒黛只是笑了，笑得轻松，笑得像那个午后的女孩。


    “去他妈的使命。”


    她的声音在风中响起，像是抛却了所有束缚的叹息。


    “维娜，你说得对，没有什么使命，没有坎伯兰的，也没有大公爵的。”她抬起头，看向那具蒸汽骑士，深吸了一口气，“现在，至少我还有面对一位蒸汽骑士的机会。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缓缓点头，声音低沉却坚定：“自救军的战士信任你，你便是他们的领袖。我称你为朋友，你便是我的朋友。”


    阿勒黛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光，她眨了眨眼，忽然嗤笑了一声：“哈，维娜，已经足够了。”


    “让我们把那个寓言结束吧，总得画下句号。”


    她侧过头，对达格达说道：“达格达，告诉摩根，让她在她的回忆录里把我写得好一点。”


    “起码，用些典雅的词语吧。”


    达格达张了张嘴，似乎想反驳，可话语被骤然袭来的狂风吞没。


    风暴撕裂了地下的寂静，推进之王看到一道裂缝自脚下蔓延开来，石制的诸王雕像一座接一座地崩塌，王冠滚落在尘埃里，那些曾俯视维多利亚的面孔此刻纷纷碎裂。


    碎石坠落，尘埃翻腾，她抬起头，看到了那具蒸汽骑士孤独地伫立在风暴的中心，而它的面前站着的人，只是看着它，而后轻声叹息。


    “够了，停下吧，你们双方都是。”


    蒸汽骑士怔了片刻，而后缓缓站直，再没有了其他动作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看着眼前的身影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。


    身影缓缓走出，而后看向那扇大门。


    “亚历山德娜·维娜，现在，你该履行你的家族给予的任务了。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站在破碎的石阶上，盯着那扇大门。风暴仍在呼啸，蒸汽甲胄沉默地伫立，燃烧的火光映在它残破的黑曜盔甲上，像是余烬里即将熄灭的英雄，又像是自烈焰中归来的亡魂。


    阿勒黛的身影孤独地立在门前，她微微侧头，看向推进之王，目光复杂，像是在等待她的决定，又像是在告别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缓缓向前走去，手中的诸王之息微微震颤，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，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千百年前的誓言，那些王室的祖先，那些已逝的国王，他们曾在这座墓穴中沉眠，而今日，她带着这柄剑，站在他们面前。


    她抬起手，抵在门扉上。


    厚重的金属在她的掌心下微微颤抖，沉闷的轰鸣声回荡在整座墓穴，仿佛这座地下的王座终于迎来了它等待了太久的访客。


    石门缓缓开启。


    一瞬间，风暴涌入了大门之内，黑暗的墓穴之中，金色的微光浮现，破碎的王座仍在远方伫立，王权的象征——诸王长眠之所，在那里等待着她。


    阿勒黛站在门口，低声道：“你要带走它？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没有回头，双眸深深地凝视着那王座上空荡荡的剑架。


    “王座不会自己行走。”她低声回答，“但剑会。”


    阿勒黛沉默了片刻，轻声笑了。


    “所以，这就是你的决定。”她说，“你的维多利亚，需要的不是王座，而是剑。”


    推进之王没有回答，她向前走去，步伐沉稳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碎片上，每一步都让这座尘封的墓穴颤动着。


    她走到了王座前，伸出手，握住了那把沉睡了四年的剑——诸王之息的真正核心，一块黄金铸造的剑柄。


    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剑柄，一股冰冷而古老的力量自掌心涌入，她的思绪刹那间被拉扯进了黑暗的回忆。


    ——她听到了刀剑交击的声音，听到了战马嘶鸣的回响，听到了无数战士高喊着维多利亚的名字，冲锋在永无止境的战场上。


    ——她看到了血染的王冠，看到了碎裂的国旗，看到了沉默的国王在大雨中放下长剑，向无尽的深渊走去。


    ——她听到了最后的蒸汽骑士的低语。


    “维多利亚。”那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畔，不带感情，也不带憎恨，只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，单纯的信念。


    是誓言，是遗志，是某种不死的执念。


    ——他是最后的蒸汽骑士，他不死，他不灭，他是维多利亚的最后守护者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睁开眼睛，黄金的光芒在她的瞳孔中燃烧，她缓缓地抽出剑柄。


    四年的沉寂被打破。


    墓穴震颤，金色的光芒自王座向四周扩散，风暴卷入其中，撕裂了这片地下的黑暗。石墙在崩裂，王座在碎裂，而她站在这崩塌的王陵之中，手中的剑终于苏醒。


    风暴的中心，最后的蒸汽骑士缓缓抬起头，他的目光穿透了时间，落在推进之王的身上。


    他看到了她手中的剑。


    他看到了那属于维多利亚的光芒。


    ——于是，他停下了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静静地看着他，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跃动，诸王的剑再度归位，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，低沉而坚定：


    “最后的蒸汽骑士，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你可以安息了。”


    骑士沉默了许久，许久。


    最终，他缓缓地抬起一只手，仿佛在审视着自己千疮百孔的盔甲，而后，他终于放下了剑，沉重地跪倒在了这片曾是荣光之地的大地之上。


    蒸汽的喷吐声逐渐微弱，机械的轰鸣声渐渐停歇。


    最后的蒸汽骑士，终于，落幕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缓缓地闭上眼睛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

    身后的阿勒黛轻声笑了，笑得苍白，却又释然。


    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，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：“这真是个绝好的寓言。”


    “英雄终究归于尘土，而新的故事……才刚刚开始。”


    墓穴在崩塌。


    推进之王转身，踏出大门，手中的剑燃烧着王权的光芒。


    这片黑暗的地底，将成为旧时代的坟墓，而她将带着维多利亚最后的剑，迎接新的未来。


    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故事。


    而他们，将亲手书写结局。


    “而那道身影，站在黑暗中，目送他们离去


    “老朋友，你答应我的事，结束了........”